花不语hby

连雨不知春去,一晴方觉夏深。 ​​​

【君须记】下卷 chapter8


  夏予衡低垂着头,哽咽不语。

  自出生就没见过妈妈几面,爸爸和哥卝哥又因为他的错误而离开;外公外婆嘴上亲卝热却并不肯真的相帮,爷爷又对他百般ru卝骂折磨。在寒风呼啸的阁楼中,他终于等到了夏纪杨不算温暖的怀抱,本以为终于可以有一个容身之所,可夜深人静之时,他饿得实在难受去厨房偷偷找吃的,又听见了夏纪杨和齐方乔压抑着的争论。

  

  “纪杨,若是予衡没了旁的亲人,我一定会把他当成亲生孩子来养。可他父母兄弟都在,两边长辈也没有不要他的意思,你把他带回来,又是何必呢?”

  “他是有亲人,可他没有地方能去了。”夏纪杨商量道,“予衡是个好孩子,他会听话的,不会让你操太多的心。”

  齐方乔长长叹了口气,“予致是多乖的孩子,不是也常有犯了错误被你管卝教的时候。那予衡呢,你管了他,你让予衡自己怎么想,又让纪棠和白家怎么想,是会觉得你这个做大伯的把他当做自己儿子看,还是会觉得你欺负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孩子?”

  

  他并不想让齐方乔这样为难,可就像夏纪杨说的,除了这里,他真的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。

  这么多年,他不敢有一点不听话懂事,也不敢让大伯伯母再操一点心,就连半夜出来找吃的这种事都再也没有过,饭桌上拘谨吃的太少了,晚上也只是在自己房间抱着水杯喝水。从前考卝试粗心大意的被周纪棠管了多少次都没有用,来到夏纪杨身边后,他成绩就在第一名几乎没有动过,就连夏予致也多少有过些执拗的时候,可他从来没有。

  他这些年的战战兢兢,或许是他生而不养的父亲的错,是他道貌岸然的祖辈的错,是他自己冷眼看着周予竺发病的错,但无论如何,都不会是夏纪杨和齐方乔的错处。九岁那年因为常年捐血捐骨髓抵卝抗力太弱,胳膊上瞒着的一小块烫伤感染成了一大片,怕他夜里乱抓乱挠,是夏纪杨不合眼的看顾了他三个晚上;十二岁那年他提出初中想要去住校,齐方乔头次小心翼翼敲开了他的房门,没等说话,心疼的泪水就已经流了满脸;去年,他听着周纪棠周予竺回来的消息就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去,他这个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大哥,直接仿了夏纪杨的签卝名替他转学,只为完成他的心愿。

  夏纪杨这一声“对不住”,他承受不起。

  

  “大伯,自从大哥成年,我爸也重新回了公卝司之后,小衡给您和大哥添的麻烦实在太多了……我回到我爸那去,就没有那么多人拿我做幌子了,小衡不管在哪里,都会听大伯的话的……”

  明明是一副冷清淡漠的长相,却从小就爱哭的厉害,不管再威胁哭了就加罚,眼泪也还是止不住半分。只这一会儿,夏予衡的眼睛就红成了一片,粘糊着嗓子解释道,“小衡,小衡只是想快点帮您的忙,不想让您这样透支着身卝体做事情了,没有别的任何意思……”

  马上快要十七岁的少年,一口一个的叫自己“小衡”,夏纪杨心疼之余,到底有些想要发笑。右手在夏予衡肩膀上拍了拍,夏纪杨道,“不用听你爸说的那些有的没的。我身卝体是多了些毛病,但也没有那么严重,左右还能再管着你们几个两年呢,等我真要死了你再……”

  

  话没说完,一个毛卝茸卝茸的东西枕上了自己的膝盖,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夏纪杨惊得瞳孔都放大了,看向这个跪坐在地上径直抱上自己小卝腿的小侄卝子。

  别说是向来和他有些疏离的夏予衡,就说是小时候天天挂在他脖子上的夏予念,也没干过抱大卝腿撒娇这种惊天动地的事。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温度的双卝腿一下子更加冰凉了,夏纪杨周卝身僵硬的被夏予衡抱着,可夏予衡毫无自觉,甚至把眼泪直接弄在了夏纪杨的裤子上,沁凉湿卝润的一片。

  “起来,你这成什么样子……”

  “大伯不能说这样的话。”头埋在夏纪杨膝盖上,夏予衡的声音闷闷的,“有什么事您让我爸去做不行吗,您好好看病养病,一定会没事的……”

  周纪棠现在的水平恐怕和夏予致都谈不上不相上下,夏予衡这十足的孩子话,却让夏纪杨生卝不卝起半点脾气来。已经一米八的少年把自己快团成了一团,夏纪杨动也不是由着他抱也不是,一张从来严肃的脸上各色卝情绪异彩纷呈,过了一小会儿,才动作生疏又尽量柔和的俯身摸了摸夏予衡的后背安抚,缓声道,“就说不要告诉你们,你爸非要话多。”

  

  “心脏移植的寿命就是这么些年,九年卝前医生就说过了,我身卝体的基础条件没什么二次移植的可行性,走到这一天是迟早的事。陪了你们三个孩子、还有你们伯母这么长的时间,除了担心你和予致还没完全长大,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了。”

  夏予衡抽抽噎噎的不说话,夏纪杨也就不再急着叫他起来,絮絮的说着和妻儿都未曾说过的话。

  “前两年的时候体检,各项指标都好的不得了,我还以为自己真成了这个意外,当时还和予致玩笑说,我估计能撑个十年。”想到当时为了安抚被夏恩泰责罚的夏予致而说过的话,夏纪杨自己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,“世事无常。”

  他自己也不曾想到,一场并不算太严重的车祸,直接勾起了他身卝体里潜藏的沉疴和宿疾,从此积重难返,一发不可收拾。他总批卝评夏予致溺爱弟妹,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尝恶卝果,哪怕周纪棠再混卝蛋、再一意孤行,可见着他危险,自己下意识的反应,就是将他保护在身下。

  “我的股权,给你和予致一人一半,等你读了大学就上股东大卝会审议。”

  “那是大哥的,我不要……您非要给我,我就去当个败家子去……”

  头上被弹了一下,并不十分轻巧,有些钝钝的疼。夏纪杨声音严肃了些许,“你是夏家的孩子,这是夏家的产业,别让我听见你再说这种疯话。”

  夏纪杨的态度并不再那样和缓,夏予衡也终于察觉出了自己有多丢人,默不作声的起身在一旁站好,眼睛依旧是红彤彤的。

  

  “我话说在前头,如果有一天你敢拿着家产开玩笑,只要我还活着,我一定送你进祠堂。”夏纪杨向来不喜欢孩子哭,也就是对着夏予衡才有了这么长时间的耐心,“眼泪收了,多大的男孩子了?”

  夏予衡终于硬憋着一口气收了眼泪,夏纪杨这才道,“去吧,我去找司机送你回你爸那儿。”

  “大伯,大哥他……”

  夏纪杨看了一眼表,时间才过去了小半个小时,到不了夏予致回来的时间。想到夏予衡同自己讲述的事情,夏纪杨本来准备狠罚一顿夏予致的心不自觉柔卝软卝了些许,挥手道,“你去吧,不用担心他。”

  夏纪杨和夏予致的事情向来不是自己可以置喙的事,夏予衡不敢再多言语,终是先离开了夏纪杨的书房。

  

  等到书房的敲门声再次响起,夏纪杨叫了进,便看见了惨白着一张脸的夏予致。

  夏予致虽说清瘦,又折腾出了些许零零碎碎的毛病,但身卝体素质一向不错,高中的时候就是能跑半马的人,不至于因为两圈跑步就成了这样。他没来得及去换运卝动服,白衬衫被汗水浸了个透彻,没等到在夏纪杨书桌前站定,便先一步冲进了卫生间,呕了半天的酸水。

  夏纪杨眉心微皱着,直到夏予致折腾的脸色更白了几分,满眼水色身上微抖的站在他面前,方才开口问道,“怎么回事?”

  夏予致刚一开口,因为剧烈运卝动而辛勤劳动着的肺就像猛灌了一口空气进去,背对着夏纪杨咳了半晌。咳嗽声稍稍平息了些,自己这样的状态属实是搪塞不过去的,夏予致不想把自己被夏恩泰去年一顿拐杖打伤了肺的事情说出来,只得坦白了另一件事,“……后山上,有些黑。”

  夏纪杨想起来,从前后山山路的路灯是常年亮着的,还是夏予致说的太过浪费又没有作用,就让把那些路灯在规定时间关掉了。夏予致向来怕黑,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,是足够考验他的胆量了。

  许是刚刚被夏予衡哭过一通的缘故,放在平日里大概会斥责夏予致胆子太小,如今,夏纪杨只是看向尽力抑制着胸腔起伏的夏予致,吩咐道,“回你房间换了衣服洗个澡,二十分钟后过来。”

  “爸……我能,在您这里洗吗?”

  夏予致的声音带着运卝动后的嘶哑,又掺杂着些小心的试探,夏纪杨不明所以,问道,“为什么?”

  夏予致却并没有回答他。

  夏纪杨倒也没心思和夏予致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,点了头让他留在这儿,便继续去看手中的文件。书房配备的淋浴间面积自然不算大,夏纪杨偶然抬眼,看见淋浴间磨砂玻璃渗透出的光线和流水声,仿佛有些明白了夏予致想要留在这里的原因。

  

  刚刚经历了太过纯粹的黑卝暗和安静,夏予致想要看见这份属于夏纪杨的光,才能让他的心中稍稍安定。

  

  下人送来了一套崭新的家居服,脱卝下了那身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黑西裤,穿着一身暖黄卝色家居服的夏予致乖卝巧的像是个高中生一般,默默拿出了放在西裤裤袋里的一把钥匙,递给夏纪杨。

  和以往不同的,这一次,夏纪杨接过了钥匙。

  

  “从去年我把你那根家/fa的钥匙交给你,无论是你主动请罚还是我真的有想罚你的心思,总归……都没有再动过你一下。”

  夏纪杨淡淡抬了眼,道,“你应该清楚,这不是因为你做的有多好、多无可指摘。”

  周纪棠在的这半年,工作上的压力未见得分担了多少,调解这父子二人关系的作用倒极为突出——夏纪杨把那从前一定会宣之于口的后半句话吞了下去,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的夏予致。

  而是,他没有再把夏予致全然放在继承人和长子这样的身份下要求,就自然不必要有那么多的苛求。

  

  “爸,是我做的不好。”

  没有任何解释,夏予致恭敬认错,声音并不似平时一般干净温和,而是带着份低沉的哑。

  “你原本的发言不长这样,是有人全然改了你的发言大纲,大纲又早就发到了参会人手中,才让你不得不临时更改发言内容;推介会上问你的问题和主办方提前告知的完全不一样,提问人问的专卝业机械问题本身就不在你的了解范畴。”

  一个简单论坛中的明枪暗箭被夏纪杨轻轻捅破,夏纪杨问道,“这些不是你的原因吗?”

  “这些事情是我没处理好,没有什么原因……”

  “紧赶慢赶的按着流程让谢林辞职,你说这叫没什么原因!”

  好不容易被夏予衡柔卝软卝了的心绪轻而易举的被夏予致拱了起来,夏纪杨忍了再忍才没有把那份调卝查报告砸在夏予致脸上,严厉了声音问道,“夏予致,我当你只是脾气软些,你就真的给我卝干出这种是非不分包庇祸心的事情来!”

  

评论(29)

热度(151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